霍乱时期的爱情

费尔米纳在农村呆了几天,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,情绪逐渐稳定下来。除了星期日去望弥撒外,她从不出庄园。星期回去望弥撒时,和她作伴的,只有她昔日女友们的孙儿辈,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商人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的姑娘们。这些姑娘跟她们的母亲年轻时同样迷人。她们站在牛车上,唱着歌儿,直奔位于山谷深处的传经布道的教堂。费尔米纳只是这一次经过了弗洛雷斯.德马利亚镇,上一次由于她不感兴趣没有去,然而当她看到这个镇子时,她完全被它迷住了。问题是,过后每当她回忆起这个镇子时,眼前浮现的不是那诱人的实累而是她到这个小镇子前的想象。

乌尔比诺大夫在接到里约阿查主教的通知后,决定亲自去接她。他得出的结论是,妻子之所以迟迟不回家,并非由于她不想回家,而是想找个借口下台阶。于是,他给伊尔德布兰达写了封信,后者回信告诉他,他妻子非常想家,几乎想到茶饭不思的地步。因而,他没有通知费尔米纳就赶到她表姐的庄园去。上午十一点,费尔米纳正在厨房做茄子馅饼,忽然听到短工们的喊声。马的嘶鸣声和对空开枪声,接着,门厅里传来了坚定的脚步声和男子的说话声。

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。”

她乐不可支,来不及多想,胡乱地洗了洗手,喃喃自语道:“谢谢,我的上帝,谢谢,你真慈悲!”

伊尔德布兰达表姐叫她准备饭菜,但并没有告诉她到底谁来吃饭。她想到那使人倒胃口的茄子馅饼,想到自己还未洗澡,想到自己又老又丑,脸上被阳光晒得脱去了一层皮,想到他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会为赶来接她而后悔,她一时六神无主了。

尽管如此,她还是仓促地在围裙上擦干了手,整了整头发和衣衫,借助母亲生下她时给予她的全部矜持,稳住了那纷乱的心绪去迎接那前来的男子。她迈着母鹿般轻盈的步伐,昂着头,目光炯炯,仰起好斗的鼻子,走出了厨房。她为终于能回到自己的家而感到由衷的喜悦,当然也并非象他想象得那样容易,因为在她决定同他高高兴兴地回家的同时,也决心平静地向他讨还债务——他这一生给她带来的全部痛苦和煎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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